丁雪松：从边区"女大侠"到新中国首任女大使

1982年5月28日，丹麦宫廷侍从来我国使馆迎接丁雪松大使进宫递交国书

中国派遣女大使始于1979年，从丁雪松率先走出国门、出任第一位女大使以来，从中国热土上前前后后迈向世界外交舞台的女大使不断增多、崛起。到1998年，中国女大使的足迹已遍及亚非、欧美和大洋洲。
　　从边区“女大侠”到民间外交使者
　　丁雪松1918年5月27日出生于重庆木洞镇。曾用名丁正兰，因酷爱雪中挺立的青松而改现名。丁雪松是听着川江号子，送走了自己那苦涩的童年的。她逆水行舟到重庆求学。18岁时胸怀报国志的她曾在《商务日报》上呐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19岁当选为重庆妇女救国会常委，同时参加中国共产党。1938年1月到达延安，融入了革命的洪流。在抗大，她亲耳聆听了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的演讲，还受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教育，军事课程也占相当比重。后来又开展生产自救运动，开荒种地，十八般武艺样样皆学。1939年初，中央作出了加强妇女工作的决定，创办女子大学。丁雪松被分到女大高级班学习，并成了这支英姿飒爽的娘子军的大队长，故又有了“女大侠”的绰号。在回忆延安8年时丁雪松曾说：“那是我一生中的重要历程，承前启后，为未来的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丁雪松大使日后那超凡出众的外交才干如此受人称赞，并非一日之功，在20世纪50年代，她同丈夫郑律成（中国籍的朝鲜著名作曲家，《延安颂》、《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等即是其不朽的传世之作）从朝鲜归来后，就进入外交领域工作了。从中央对外联络部到国务院外办，她先后在王稼祥部长和周恩来总理身边工作。“文革”期间，她被从干校召回，去对外友协工作，先后任秘书长和副会长。
　　丁雪松曾经作为中国妇女代表团成员出席了1957年在科伦坡举行的亚洲妇女会议。1958年、1960年先后访问柬埔寨、越南、日本等国。20世纪70年代曾率中国人民对外友协代表团访问北欧、拉美国家，还曾率大型国家艺术团访问法国、加拿大等国。
　　从中国到朝鲜，从延安到平壤，多年的革命历练，铸就了丁雪松钢铁般的意志和溶化在血液中的革命信仰。她以周总理为楷模，用极大的热情和过细的工作开始了踏踏实实又风风光光的民间外交工作。她接待过许多重要的外国客人，其中有不少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如著名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夫人、加拿大的文幼章、卢森堡的弗朗克、荷兰著名导演伊文斯、英籍女作家韩素音等。在周总理和邓大姐的直接关怀下，她承办了斯诺的骨灰安葬仪式。陪伴邓颖超接受过斯诺夫人捐献的斯诺保存了40年之久的红军八角帽。她按周总理的教导，要给朋友看好的一面，也要看差的一面，使客人对中国有全面的了解。
　　1977年，丁雪松带的第一个团组出国就遇到了很多困难。那是1973年经周总理批准而被拖延下来的一项文化协定——派上海芭蕾舞团访问法国和加拿大。团长原来是“四人帮”委派的，后来领导决定换丁雪松为团长，丁雪松深感任务艰巨，责任重大。要带好这个团，就必须充分做好准备工作，包括节目、演员的敲定、文字资料、思想动员、组织工作、国内外的协调等等，特别繁杂、琐碎。经过丁雪松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有效地管理和出色地组织，这次出访非常成功。“整个巴黎为之鼓掌”，“加拿大沸腾起来了”，“受到国宾红地毯接待”。一位加拿大外交官称：“从他们的行动中，看到一个从容、安详的北京政权的某些征候。”
　　访问加拿大、法国后3个月，丁雪松又奉命率中国艺术团访问北欧五国，访问同样获得成功。丹麦一位大臣风趣地说，现在丹麦内阁成员都在“排着队等候访华”。在出访归来的总结报告中，丁雪松还适时提出了引进北欧先进技术的建议，使艺术团的访问成了中国对外寻求经济技术合作的先导。

外交家一句戏言让她成为首任女大使

　　1977年8月31日，资深外交家秦加林先生出使丹麦，这位前驻叙利亚、摩洛哥大使很快发现，有不少女大使驻在这美人鱼的故乡。哥本哈根的外交使团里，英国女大使很能干，南斯拉夫和伊朗的女大使也有上佳表现。

　　不久，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副会长丁雪松女士率团出访北欧五国。在哥本哈根，丁雪松见到了秦加林。丁、秦两人一向熟稔，故而秦加林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里女大使很多，你也可以当女大使嘛！”“我哪行呀！”丁雪松以为只是句玩笑话，便一笑而过。没想到秦加林很快致函外交部有关领导，正式建议中国选拔女性大使。他在信中说：“中国可以当女大使的人选不少，如丁雪松、龚普生、杨清华……”

　　两年后，丁雪松和龚普生果真成为新中国的第一批女大使。

　　随即，丁雪松立即走马上任，出使海牙，在国际上引起了较大的反响(当时海牙使团130余位大使中只有两位女大使：美国大使约瑟夫夫人和匈牙利大使拜布里奇·安娜)。不少外国媒体发表评论，认为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反映了中国妇女地位的提高，中国妇女界也有杰出外交人才。其时，当新中国第一位女大使靓丽出现在荷兰外交界时，引来一片惊羡的目光和私语声。报界报道时，特别注意到改革开放后，中国外交人员服饰上的变化：“老式的毛服被精细的中国丝绸代替了……”

　　1982年3月，丁雪松任驻丹麦大使。这样，丁雪松这位大名鼎鼎的新中国第一位女大使，也成为了第一位先后出使两国的女大使和第一位派驻欧洲国家的女大使。

　　1983年7月初，美国驻丹麦大使馆一等秘书墨菲在同中国使馆二等秘书交谈中说：在中国驻丹麦使馆崔参赞离任招待会上第一次见到丁雪松女士，感觉她很有风度，不仅聪颖而且很有气魄。

　　雷厉风行引进外资合作相继建起乳品厂、啤酒厂

　　令人称道的是，在出使哥本哈根期间，丁雪松为引进世界一流水平的啤酒设备、建成中国现代化的华都啤酒厂作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她为此获得了“啤酒大使”的美誉。

　　从1979到1984年，丁雪松先后在荷兰和丹麦做大使。时值改革开放之初，中共中央领导人已经高瞻远瞩地明确提出，要设法利用外国资金及引进先进技术以促进国内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

　　沐浴在中国改革开放春风里的丁雪松大使精神振奋，禁不住敏锐地想：时代不同了，作为使馆的一把手，不仅要抓政治，而且要下大力气抓经济。

　　于是，丁雪松采取“请进来、走出去”的办法，加大经济调研力度。丹麦对外贷款数额虽然不大，可是它对急需资金的我国来说不无小补。

　　丁雪松率领使馆工作人员马上付诸于具体的操作实施行动中。他们积极为国内各省市牵线搭桥，利用第一笔无息贷款，很快在黑龙江省安达建起了一座乳品厂。两年后，安达牌奶粉即顺利上市，并且受到消费者的广泛欢迎。为此，胡耀邦还专门批示道：“做得很认真。与外资合作门路和同第二世界国家合作门路还很多，希望努力打开新局面。”

　　与此同时，引进丹麦嘉士伯啤酒生产技术也一直萦绕在丁雪松大使的心头。因为她一直忘不了1980年在北京报纸上看到的那个耐人寻味的标题：“借问啤酒何处有？”当时，人们为了能喝到一点啤酒，抱着暖瓶、端着罐、顶着烈日在饭馆门前排长龙。还听说，时任副总理的万里对北京人喝不上啤酒也很生气，曾专门过问此事。

　　为了解决这一群众生活急需的难题，经丁雪松大使国内国外的多次奔波，穿针引线，反复磋商，终于有了满意的结果：北京市决定将要筹建一座年产10万吨的啤酒厂。由丹麦提供优惠贷款，并在关键车间开展中丹经济技术合作。同时还提供一笔无息贷款用来建造一个食品研究中心。

　　至此，一个中国当时最现代化的北京华都啤酒厂终于破土动工了。

　　3年后，北京华都啤酒厂正式出酒，北京市啤酒奇缺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为此，丹麦啤酒厂的老总诙谐地称丁雪松为“啤酒大使”。

担当船舶圣母见证和促进丹中两国经贸合作

　　在欧洲，人们把新建船舶的下水看作是一个婴儿的诞生一样神圣。每逢此时，往往要请一位德高望重的社会知名女士为它主持下水仪式。届时，这位“圣母”将手中的一瓶香槟酒掷向船头，酒瓶越是撞得粉碎，越是吉利。

　　1982年10月19日，丹麦BW造船厂为给中国建造的第四艘远洋轮“台洲海”号举行下水仪式。丹麦工业大臣伊布·斯泰特和丁雪松大使先后致词，都为丹中两国卓有成效的经贸合作感到高兴，也为“台洲海”的诞生祝福。

　　这次意义非同小可的丹中两国经贸合作项目的成功推进，里边分明浸透着丁雪松的一番心血与辛苦汗水，她自然成为了这艘远洋轮“台洲海”号举行下水仪式的船舶“圣母”的最佳人选。

　　当丁雪松大使紧握着拴有红丝带的香槟酒瓶用力甩出后，酒瓶如离弦的箭迅速飞向船头，只听哗啦啦声响，香槟酒花四溅。

　　顿时，船上、岸上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站在甲板上的几十名中国船员尤为高兴，因为这象征着“台洲海”顺利诞生了，它将一帆风顺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

　　在20世纪80年代国际航运市场运价低、柴油费用上涨的情况下，这种远洋经济型船舶具有较强的竞争力。当时，上海造船厂及其镇江柴油机分厂利用丹麦先进技术和为我国培训技术人员等合作方式，已建造出低速船用柴油机，并用于我国出口的船舶。现在，中国的造船业已取得长足进展，在世界上名列前茅，但我们不应忘记丹麦这位启蒙老师。作为彼时的中国驻丹麦大使丁雪松对此也备感欣慰。

　　在丁雪松离任时，丹麦最大的国际贸易公司总经理为她饯行时说：“丁大使把高雅的风度与职业的外交和卓越的才能结合得天衣无缝。”外交大臣彦森则表示：“您在哥本哈根留下了令人尊敬的声誉，这不仅指您的精力和能力，而且还有您与你们高度文明国家相称的老练的工作。”女王玛格丽特说：“在您的任期中，丹中两国关系越来越好，而且两国合作项目还在继续增加。”

　　慷慨捐赠外交文物

　　2007年4月3日上午，沐浴着和煦的春光，外交部机关领导陪同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筹建工作顾问马延军和文物征集部工作人员，看望新中国第一位巾帼大使丁雪松，并接受她慷慨捐赠的文物。

　　此次捐赠的珍贵文物共计10件：有1984年丹麦外交大臣赠送的礼物——纪念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登基十周年，由皇家瓷厂特别烧制的精美大瓷钵(钵底印有金色皇冠并有女王二世的缩写字母，编号为1686，共烧制2000件)；有1982年5月18日，丹麦宫廷侍从迎接丁大使前往皇宫递交国书时的照片和当时穿着的礼服；有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参加外事活动时的照片以及《中国第一位女大使丁雪松回忆录》等。这些弥足珍贵的文物是丁雪松大使从事外交事业所作贡献的见证，有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

　　当马延军怀着敬佩的心情，代表妇联郑重地感谢丁雪松的慷慨捐赠时，已近90高龄的丁雪松用颤抖的声音说：“都是应该的。”

　　（《福建党史月刊》孟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