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二女三条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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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发表于 2017-10-18 12: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次,圣诞前,乌龙岗市集连开星期四、五两日,且星期四一直开到晚上八点。圣诞前的生意最好,不去不舍得,可往返雪梨两次又觉太累。于是,我给赛思打电话,希望能在他家借宿一夜。我料他会答应,他确是答应了。
踏进他家的一刹那,我以为做梦走进了故宫博物馆。赛思的家暗暗沉沉,全部家具都是红木造的。床、桌、椅、茶几、写字台,以及写字台上的摆设、笔筒,没一样例外,就连地板和墙上贴的墙纸,也是红木颜色。
“想不到你的家还具有中国特色”我脱口而出。
“不,是泰国特式。”他纠正。
区分中国式与泰国式于我尚嫌难,他倒能?
看完屋子,赛思和玛格丽特带我参观后院。开门刚踏入阳台,只见三条黑影“倏”地一下蹿来,吓我一跳。是三条狗,大、中、小依次排列,爪子搭在阳台的栏栅上。狗们也顾不上对我这个生人喊叫,一个个朝着赛思和玛格丽特伸出舌头,大喘粗气,口水流淌,“鸡毛掸”一样的尾巴乱甩乱敲,好像主人们不及时与它们亲热,一个个都会痛苦得咬舌自尽。赛思平时稳重,动作不紧不慢,可一见那三条狗,像变了个人,轻捷地弯身,又摸它们脑袋,又抖它们下巴,动作快速、激烈,平时严肃的面孔竟还透出笑意。
“它们是同性别吗?”我问。
“不,二男一女。”赛思边和狗们玩耍,边回答。这回答有意思。
“那没麻烦?”二男一女起码麻烦过二女一男。
“女的已骟掉。”
骟掉的母狗不是母狗,这我知道,总算松了口气。
“吃得很多吧?”我问。听说一条狗的花费都很大,何况三条。
“不比人少。每天两顿,按时按量,晚上一顿有牛奶。逢年过节,每只还加一包牛肉干,周末通常吃罐头。”玛格丽特在一边补充。
“为什么喂三条,一条不够吗?”我又问。
“他们是我们的孩子。”玛格丽特笑道:“真的,我们的孩子,我们叫他们大儿,小儿和三女。”
赛思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我和玛格丽特都笑了。玛格丽特边笑边告诉:“他们每天清晨和我们一早锻炼,三条狗,大、中、小排好队,跟我们绕后院跑步十圈......”
玛格丽特说得笑弯了腰。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这么多,说这么多。可是,不管笑还是说,她总给人一种萎萎缩缩的感觉,好像手脚伸不直般。
赛思很久没说话了,他依着栏栅,眺望远方,终于,朝我努努嘴,抬手,指着远外一座山开口说:“我们的新屋,就在这座山后面的那座山。”
赛思这一指,给我指出许多想像来,那边山上有没有其他住户?是否都是树?有没有电视、电话、排水管?为什么要在那建屋?这里不是很好,也算半山腰,能见乌龙岗市,又能望大海,还有翠绿的树......可是我没问。这将是个没完没了的话题,赛思滚滚而来的气泡准得把我累死。
“很晚了。”我说:“该睡觉了吧,还有明天的‘战斗’呢?”
我睡不着。外面传来他们的说话声,大多是玛格丽特的。玛格丽特的说话声,有时像女佣,什么都问一声;有时像母亲,什么都关照一下;有时像情人,含有“嗲”的成份。我最受不了的是她情人的那部份......后来,我用被蒙住了头。
次日生意很好,生意很好心情就很好。
中午时间,顾客少了些,赛思逛来我的摊位。他奇奇怪怪地绕我走了两圈,两片嘴唇抖呀抖的,似有话说。我不知如何给他以勇气,只能任他再绕两圈。果然,再两圈后,他说话了。他说:“我要结婚了。”
“噢......”我这人反应敏捷,顿时惊呼一声:“恭喜你,赛思。”接着,以最大的努力,用最诚恳的表情、最诚恳的语气,压低声音对他说:“玛格丽特是个好女人。真的,你们俩都是好人。”——我这话真的说得并不虚伪。
许多貌似美满的婚姻往往不美满,反之,却常令人称颂。我更确切的意思是,年龄差别并非问题,重要的是思想感情的接近与相通。尽管如此,我得承认,那一刻,我的良心对我说:应该为玛格丽特美言几句。
“不,不是和她。”赛思漠无表情地看我一眼。
瞬时,我所有的诚恳都凝固了,手脚也凝固了。我不知如何表示才好,只能用凝固的诚恳等待赛思的解释。
“她叫丽娜,泰国人。”
“噢,是的。”我不得要领地应和着,像是早就知道。
“我们认识已四年。”
“噢,是的。”
赛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共三十六张,刚从照相馆取来的,是他和丽娜在泰国的近照。
照片是最能欺骗人的,它能把丑女照成美女,把年老的照成年轻的,或者相反。然而,三十六张不同角度的照片想要骗人很难。丽娜漂亮,非常漂亮,而且看上去活泼、生动;但她像只小鸡,骨架小、五官小,什么都小,和赛思站在一起,看上去完完全全像是父女俩,严格地说,是过继的父女俩。
赛思是用什么办法,同时拥有两个不同年龄的女人的?
“她很年轻,很漂亮。”我说
“我认识她时,她才十七岁,今年大专刚毕业。”不无得意的口气。
赛思有他独特的爱情忠诚法。四年等待。四年中,家具全都变成泰国式;他摊上的货物不用说也是泰国的。我这样想。当然,也明白,对一个年轻、漂亮、完全可以做他女儿的女人,付出些独特的忠诚不算太难。
“玛格丽特知道吗?”我问到了问题的中心。
“应该知道,我每年去泰国两次。”
“丽娜知道玛格丽特吗?”
“会知道的。”他说。
“你们结婚后,玛格丽特怎么办?”我的良心再次要求我这样问。
“她会和我们住一起。”他说。
我们谈话时,玛格丽特正在中午炎热的阳光下看守着她和赛思共同的摊位。
我已很久没做小贩了。很久没做小贩也就很久没见赛思了。去年圣诞前,赛思在泰国成婚后回来,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长达一小时,是他付的钱。我从没发现赛思说话说得竟有这么清楚。也许得归功于丽娜,她同我一样来自非英语背景国家,难以分割赛思那一串串过长的气泡。电话中,赛思的语调还是没起伏,可我已明确感到了他的所有得意。
赛思告诉我,他现已改卖上等泰国皮包,款式多样,质量优,很受欢迎,生意额是以前的四至五倍。品种,是他泰国的岳父岳母选定的,而且,他们还通过女儿向赛思传授了“薄利多销”的经典性生意经。
赛思告诉我,他那座山上别墅已经建好,建得很理想,他和丽娜、玛格丽特,以及三条狗都已迁了进去,彼此关系融洽。
赛思约我去他们那玩,我托词回拒了。
有人说过:“每个人一生都会有一个梦,有的实现了,有的没有;有的没实现的是因努力一半放弃了。”
赛思的Dream Home算是建成了,建得奇特,给人太多想象和解不开的谜。但作为主人,他还需许多高难度的技术处理;一幢屋里,一男二女三条狗,最终发展会如何?
说实在的,很想去看看赛思的那幢山上别墅,可又觉把还是它留在想像中更好。这,也是我至今没去那的真正理由。
(本文编辑: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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